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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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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2012-3-7 15:19:17 字數:5354

待清醒過來的時候,還沒睜開眼,便感覺自己縮在一人的懷裏,他身上散發著熟悉的感覺和氣息。我眼皮澀澀地睜開,發現自己正被圈在懷中,全身早已不再僵硬。我微微動了下,想要翻身看看簾生,簾生的手卻緊了緊,下巴埋進我的肩窩,極沈極低地喚了聲:“阿薇······”

我覺得他有些異樣,猜想是受了重傷的原因,連忙掰開他的手,翻過身去看他。只見他的臉色略顯蒼白,眼神深沈猶如古波,漾滿細細的溫柔。再往下看去,他穿著裏衣,胸口處有一些突起,我緩緩伸手過去,卻被他在半路捉住。我帶看他半晌,才柔聲問道:“你怎麽樣了?”

他看著我的眼睛,道:“只是受了點小傷,阿薇······”

我聽他聲音如常,中氣渾厚,顯見得並不是命懸一線之兆,想他終於平安,頓時驚喜交加,眼淚緩緩自眼角滑落,好似自己的擔心終於有了一個結果,這結果讓我欣喜,讓我安心,我正預備攀上他的脖子抱抱他,看見他的傷,又去掀開衣服去細細查看,結果上面裹了層厚厚的繃帶,將傷口包的嚴絲合縫,我湊近查看了半天,也沒瞧出什麽程度,但看包紮的這樣結實,想來傷口應該不小,心中一痛,滴下淚來。正自迷糊著,簾生突然湊近我耳朵微喘著氣道:“我們得回去······一會兒你裝的虛弱點兒——有人來了。”

他話音剛落,便聞腳步聲雜沓而至,當先一人步履沈穩,直走至床邊才停下。我感覺有威嚴的目光壓在被子上,便躲在被子裏不出來。只聞那人關切道:“昭兒······”

簾生好似剛剛才醒轉,就欲起身行禮,被皇帝攔住,道:“你身上有傷,免了!”

簾生叩謝一聲,又緩緩躺回榻上。只覺皇帝的眼光在被子上掃了掃,簾生低低咳嗽了一聲,回道:“阿薇受寒過度,此時還沒有醒來。”

皇帝默了一會兒,微嘆口氣,又囑咐道:“好生將養著。”好似便欲起身。

簾生虛弱地喚了一聲:“皇阿瑪!”

皇帝停住,又在榻前坐下。簾生回道:“啟稟皇阿瑪,如今年關將近,兒臣想要回府養傷,還請皇阿瑪批準。”

皇帝沈吟片刻,道:“也好,只是禦醫要隨行照看。”說罷又吩咐了聲,便起身走了。

當天我們便被人用擔架擡著,送回府裏。我遠遠就見綠珠站在府門口眺望,及至看見我們,連忙奔跑著沖過來,急急行了一禮,道:“王爺王妃,你們終於回來了。”又把我們一路照看回府,送走了那些宮人。剛剛安頓好,隨行禦醫便過來把脈,沈吟了一會兒,又細細囑咐了細節,才搖搖晃晃地走了。

天漸漸黑下來,綠珠站在床頭,一邊照看我一邊嘮嘮叨叨地說。簾生翻過身面朝裏去,綠珠臉上閃過一陣紅暈,我笑了笑,道:“你不用在這兒照看了,去煮點兒稀粥來我們吃。”

他連忙退去,還好心幫我們關了門。

兩人默然躺了一會兒,我因為心中很安定,又見禦醫也沒有說什麽很嚴重的話,一直揪著的心便慢慢放松,不禁手攬著簾生腰身縮在被窩裏昏昏沈沈地睡去。

迷糊中感覺耳垂發癢,好像是簾生。睜開眼一看,身上衣衫不知何時已被簾生除去,頓時羞得面紅耳赤,耳朵根子騰地燒起來。簾生閉著眼從我的耳根處移到唇上,在我的眼睛上流連了會,又一路向下,在我唇邊輾轉的時分,手上也不停歇,一手抱著我的腰身,一手撫過我的脊背,被他撫過的地方都在孜孜地灼燒,心裏猶如五指撓心般難受。他突然在我下唇一口咬下,我禁不住渾身一個激靈,他又輾轉到我下巴處細細啃噬,又一路向下,在我胸前埋了一會兒,我只覺心裏牽出萬千絕印花藤蔓,想要把抱著我的人緊緊纏住,嘴裏禁不住哼了兩聲,伸手抓了他的肩,迷亂著道:“你快著些······”

他輕笑一聲,從我胸前擡起頭,又一路向上,尋到我的唇,卻只是在唇邊輾轉。我被他折騰得受不住,趁他不註意,舌頭探進他的嘴裏。他的舌接著糾纏了一會兒,慢慢又將我推回,他又鉆了進來。我喘著粗氣,不及他舌頭伸出便伸手緊緊攀著他的腰身,想要他和我緊緊貼在一起,口裏模模糊糊地乞求道:“你快著些······”一邊自己往他身上貼,一邊伸手將他往自己拉。

他淺笑一聲,挺身而進的時候我全身一個戰栗,不禁攀上他的腰身,纏住他,嘴裏哼了兩聲。他笑著在我耳邊低喘道:“阿薇,再給我生個孩子······”

我腦子一陣漿糊似的亂攪,根本不能思考。床帳浮動,我們交疊糾纏的身影映在其上,偶爾倒映在我迷離的眼球中······

第二日,禦醫來診過脈,我們吃了藥,剛剛安頓了一會兒,我躺在他懷裏,玩著他披散下來的一縷頭發,心中無什麽感想。他的手在我的腰上摩挲了會兒,我笑著躲開去,他又貼上來,將我壓在身下······

皇帝下了禦旨,說我們夫妻小兩口不容易,特準我們大年初一不進宮拜年,安心在家養傷,又賞了許多奇珍補品之類。我同簾生日日窩在床榻上,每天折騰到雞鳴才作罷,生平第一次知道夜夜春宵是個什麽滋味······

年節還沒過完,聖上便下了一道禦旨,著各處文武官員推薦新人,競選王宮禁衛軍統領一職。簾生推了鳳九去。我這才想起很久沒有見他了,簾生說:“他在集中訓練營。”

大約他這集中訓練營就是為了這禁衛軍統領一職而去的。我想了一想,這段時日日日同簾生纏綿床榻,已經很久沒有聽說朝政新聞了。但如今我一門心思撲在簾生身上,又歡喜那緝殺令終於失效,再也不用擔驚受怕,心中便也不怎麽想計較簾生和他們弟兄之間的暗暗較量,這樣算來我的確算不得一個賢內助,便隨意地問了問:“如今你還能應付得過來吧?”還未待他回答,我一邊整了整身上的衣衫,一邊撇著嘴說出心中所想,“且不管你能不能應付得過來,我也幫不上你什麽忙。不過是提前告訴你一個話,不管怎麽樣,我都在你身邊,一時一刻也不會同你分開。你安心做自己想幹的事,不用管我。”

他幫我攏了攏鬢邊的發絲,又遞給我一盅他剛煮好的功夫茶,道:“很好。”

我不知他這是說他現今的狀況很好,還是說我方才說的那一番話他很滿意,便張著一雙迷茫的眼睛:“喔,我沒明白,你如今是個什麽狀況?”

他慢悠悠地,嗯,我不知他這一個動作該怎麽稱呼,是將茶壺中的水往那一排茶盅上淋過去,暫且就說他淋著茶吧,淺笑一聲,道:“沒什麽狀況,一切如常。”

我瞧了他兩眼,動了動嘴皮子,還是什麽都沒說。兩人正喝茶,我忽然想起嫁給他一年多,好像還沒有特特地見過他的姐姐太平公主。當年我還編了一首曲子差點兒到他府上為鐘涯求取功名來著。正尋思問問,還沒開口,鐘涯就從院外進來,笑道:“七哥好雅興,在此烹茶賞雪!”

我擡頭看了看遠處已然稀落的積雪,皺眉道:“好像,沒什麽雪可賞了······”

簾生忙請鐘涯坐下,道:“不過是閑來無事,陪阿薇說說話。”又轉頭吩咐婢女再搬一張椅子來,又淡淡道,“十三弟怎麽有閑到我這裏來坐坐?”

鐘涯笑道:“我鼻子靈,聞到七哥煮的茶香了。”

我笑道:“這茬已經煮完了,得重新煮來。”又起身替簾生換了水,將一切收拾好,在一邊坐下。鐘涯笑道:“七嫂琴彈得甚好,不如以琴煮茶吧。”

我笑道:“你花樣倒是多。”又打手勢,讓綠珠將琴取來。

片刻過後,我抱著琴,問道:“兩位爺想聽什麽曲子?”

他們都道:“聽著好的就行。”我低頭想了一想,道:“如今春日融融,差不多慢慢花也開了。我從前在奇古雜談裏看到天地一方之中,說有一曲弦歌,名曰郁輪袍,其中是這樣描述的:春日遲遲,草長鶯飛,君子沐於春臺,感花葉飄零,彩雲流散,鼓琴而作,乃有憐惜眾生,願其長保青春之意。”頓了一頓,嘆道,“只是如今這曲譜卻未曾見。因想著‘聞弦歌而知雅意’,如今雅意卻有,便依著揣摩了一曲弦歌,你們聽聽看可否入得耳。”說罷手指慢慢攀上琴弦,當日在郊外所見之景一一鋪排在眼前,雖思其終自飄零,消隱無形,但年歲輪回,枯榮周而覆始,也覺無甚傷感,隱有哀而不傷之意。

一曲完畢,我笑看他們道:“怎麽樣?”

鐘涯沈吟不語,借低頭喝茶之機掃了我一眼。

簾生笑道:“很好。”我見他的評價頗為平淡,心中略有不滿。待他遞給我茶盅,我皺著眉頭喝了一口,道:“你這茶也不怎麽樣。”

鐘涯低頭朝簾生道:“七哥的評價太簡略了,七嫂不滿意。”

簾生擡頭笑看了我一眼,一邊喝茶一邊道:“我若說些天花亂墜的,你又要說我浮誇了。還是不說了。”說罷又同鐘涯道,“我把他慣壞了。要不十三弟你來評價吧?”

我擡頭看了他一眼,正碰上他望過來的眼神,一觸即散,便又低頭望著琴弦。只聞鐘涯道:“只可意會,不可言傳。”

我擡頭看了他一眼。簾生望著我挑眉道:“怎樣?”

我道:“不怎麽樣。”說罷抱起琴起身。還未走幾步,便聽一陣幽幽咽咽的簫聲細細傳來。鐘涯問:“這是誰在吹簫?”

簾生道:“阿薇收留的一個姑娘。”說罷又倒了一盅茶遞給鐘涯,道,“怎麽樣?”

鐘涯一邊喝茶一邊點頭道:“不錯,不錯······”

我想著如今年節已過,不用擔心什麽殺手,想了想,道:“不如將他叫過來聽聽?”

簾生不置可否,鐘涯道:“也好。我正想看看。”

我又抱著琴坐回,著綠珠去叫他過來。我笑對鐘涯道:“若是你覺得好,帶回家專門給你吹簫也可。”

簾生轉頭意味不明地瞟了我一眼。

鐘涯頓了一下,笑著擺手道:“這我可消受不起。”

正說著,綠珠領了一個青衣婢女過來,雖只穿著下人服侍,但行動間舉止風流,自有一段風致。他行至我們面前,也不擡眼,俯身跪下行禮道:“奴婢珠兒,參見王爺王妃。”

簾生道:“這是十三爺。”珠兒又向十三爺行禮。

簾生道:“把你慣常吹得曲子給十三爺吹來聽聽。”

珠兒淺應一聲,綠珠遞給他一支碧玉簫。他朝眾人欠身一禮,頓時婉轉優美的調子從他指間飛揚而出,慢慢騰空而上,飄飄渺渺,優美委婉,又帶有淡淡的憂傷。

是一曲妝臺秋思,乃前朝華國太子華鈞為悼念其愛妻北靜王秋池所作。傳聞千年以前,華朝開國之初,北靜王秋劍魚的小女兒秋池因身染重疾,被靜音師太帶走,後因緣際會,先後拜於無塵公子蕭無暇和絕音公子離谷座下為徒,十九歲那年,被皇帝賜婚,封為北靜王,嫁給當朝太子華鈞。後未婚先育,與華鈞太子奉子成婚。後一年,不幸失足落水,與兒子阿寶一同溺死。華鈞太子傷痛不已,後於愛妻妝臺前睹物思人,集心中萬千思念作此曲,流傳至今。

一曲完結,空氣中似乎還漂浮著濃濃的思念與淡淡的憂傷。

我默然良久,看著低眉垂目的執簫美人,心中卻有些不平。良久,笑著道:“珠兒,你可是思念親人了嗎?”

珠兒連忙跪下,道:“珠兒從小流落江湖,不曾有何親人。”

我淺笑著將他扶起,調笑道:“那可是情郎了。是誰?告訴我,我給你做主,幫你們拉拉紅線。”

珠兒一張小臉憋得通紅,眼睛瞟了簾生一眼,雙手都不知該往哪裏放,急忙跪在地上叩頭道:“奴婢不敢,奴婢不敢······”

鐘涯調笑道:“可別把人家姑娘嚇壞了。”

簾生一臉淡淡表情,沒有言語。我猜想他是說我不該如此對待這位姑娘。剛剛我說到要將珠兒送給鐘涯時,他就眼神異樣。我微微斜睨了他一眼,將珠兒扶起道:“如今春暖花開,萬物覆蘇,你這心啊,也該蘇一蘇了。”說罷,又幫他理了理衣襟,道,“前院還少個端茶倒水的,你過來侍候王爺吧。”

他臉上露出一團驚喜之色,連忙俯首叩頭謝恩。我伸手將他扶起,笑道:“若是有什麽意中人,告訴姐姐,姐姐替你做主,一定將你交給有情郎。”說著卻拿眼瞟著簾生。簾生依舊在煮茶,看不到他的神色,卻聽他淡淡道:“我這裏倒也不缺什麽人,阿薇你將他拉過來做什麽?”

我笑著將珠兒推到他身邊,笑道:“不時有個人在你身邊吹吹曲子談談心不是很好嘛。”珠兒緊張地站在簾生身旁,眼中卻流露出喜色。

簾生擡頭看了我一眼,點頭笑道:“的確不錯。”

我的笑瞬間僵在臉上,盯著他半天,沒法言語。

鐘涯擦了擦鼻子,笑道:“七哥,你這茶裏是不是加了醋啊?我怎麽聞著酸酸的。”

簾生頓了一下,笑道:“哦,那正好,阿薇,你也來一杯——”說著就端過來一杯遞給我。我看著那杯茶,眼中淚水滴溜溜打轉,雖然知道自己錯了,還是覺得無限委屈漫上心頭,頓了一下,接過他手中的茶一飲而盡,借仰頭之機將淚水吞回去,正預備默默將杯子遞給簾生,卻聽他淡然吩咐道:“綠珠,去將書房內的白玉洞簫拿來。”回頭見我遞過來的茶盅,伸手接下,一邊悠然笑道,“還要不要再來一杯?”

我氣急,怒道:“你······”

正好綠珠將洞簫取來,他接在手裏,瑩白的洞簫與他修長瑩潤的手指合二為一。他一邊玩轉著手中的白玉簫,一邊笑對我道:“前日看曲譜,裏面有一曲,名曰白頭吟,特意學了一下,阿薇你幫我品評一下——”未待我答話,曲子便緩緩流淌而出,舒暢輕盈,溫柔委婉,優美動聽。

我聽在耳中,剛剛沖上來的怒意頓消,心頭一陣暖意湧出,不禁擡頭望向簾生,他也正用那兩汪星光閃耀的落落湖泊望著我。我心中一陣羞愧,然而只覺口不能言,千言萬語都堵在喉間出不來,默然良久,抱了琴緩緩坐下,道:“這曲子好聽,我同你合奏吧。”說罷也不待他回答,手指攀上琴弦,琴音和著簫音一路追隨而下。

一曲完結,簾生目註著我,我也回望著他,一時,天地之間風花雪月,好似只圍著我們兩人,好似只有我們兩人。我一身白衣,倒影在他的兩汪湖泊中,慢慢溶進他漆黑的如同耀石一般的眼珠裏。

鐘涯神色黯淡地瞧了瞧我,又瞧了瞧簾生,端著茶盅飲了一口,調笑道:“這下好了,茶水的味道可算醇正了!”

我猛然驚醒,感覺自己的臉一陣發燒,連忙低頭看著琴弦,琴弦上卻都跳動著簾生的眼睛,禁不住伸手去碰了碰,一聲琴音又將我驚醒,頓時感覺簾生和鐘涯都看著我,擡頭一看,果真都是,又連忙低下頭,抱了琴快步離去:“我做飯去了。”

身後鐘涯一頓,淺笑道:“七嫂還會做飯?”

感覺簾生回過頭看了我一眼,才回轉頭朝鐘涯笑道:“也就勉勉強強能吃,十三弟,中午你就在這裏湊合一頓吧。”

鐘涯道:“正好,我也想嘗嘗七嫂的手藝······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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